“律师口述接家暴案17年:有女孩结婚半年被丈夫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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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25日，国际消除对女性暴力日，网上带着红色妆容的博主宇芽在微博上多次遭到前男友的暴力。 26日，此前有暴力史的演员蒋劲夫再次陷入暴风波。 两件类似的事情引起了社会的热议，引起了法律专家的关注。

有17年家庭暴力案件解决经验的北京公益律师李莹，参与过300多起女性维权案件。 她接触到的家暴当事人中，有结婚半年就被丈夫杀害的女孩，有最终选择回家的高中教授，也有古稀勇敢地走出来，毅然离婚的“名门之后”。

但在她的印象中，在这些反家庭暴力事件中，一起不是男性的初犯。

在接受界面信息采访时，她呼吁妇女们第一次遇到家庭暴力时必须坚决行动，这样才能将家庭暴力消灭在萌芽状态。

以下是李莹的口述。

一

60年代末，我出生在湖南，五六岁的时候，我见过叔叔打阿姨。 那个时候，没有法律概念。 读大学，我选了热门的经济学专业。 毕业后，被分配到北京市政府经济部门的政策法规所，工作中感到知识不足，开始系统地学习法律。 2002年，我在北京大学法学院辞去研究生工作，同年开始在北大女性法律援助中心打工。

说得好。 我接触的第一个事件涉及家庭暴力。 我在办公室里，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被丈夫割了胳膊，手里缠着黑色绷带进来了。 她身体没有好的地方，没有钱去看病，受伤的地方又烂又臭，看到这一幕很震惊。

年，我离开北大妇女援助中心，那年年底，我成立了北京源众性别快速发展中心(专门致力于妇女维权，推进性别平等的公益性机构)。

17年间，我参加了300多起女性事件，看到各种家庭暴力的例子，哪个嘴巴被撕裂的女性，被杀害的女性……我很惊讶。 我不能说最惨的是哪个例子。 她们各自都很悲惨，无法想象。 一个女人居然会被自己的家人伤害得那么惨。

因为是化妆的博主宇芽，所以反馈意见一致，很高兴没怎么听到对宇芽的指责。 对行凶者的处罚拘留20天，只出现对家庭暴力的否定和处罚态度，但不能直接纠正他的行为模式，需要专门机构的干预。

家庭暴力是什么，其实大多数人都不清楚。 有人问宇芽，同居关系中的恋人之间发生的暴力是家庭暴力吗？回答是肯定的。 目前，山东等省的反家暴条例也确定恋爱关系间的暴力为家庭暴力，即使不住在一起也在计算之中。

说到家庭暴力，容易让人联想到身体残疾。 但是，家庭暴力有很多精神上的侵害。 年施行的《反家庭暴力法》中，家庭暴力是指家庭成员之间通过殴打、捆绑、危害、限制人身自由、日常辱骂、威胁等方式实施的身体、精神等侵害行为。 这个“等”字为家庭暴力的定义提供了探讨空。

我所涉及的als患者魏先生被遗弃的事件是不典型的家庭暴力事件。 她生病后，丈夫先别问，然后消失，拿着自来水卡、煤气卡，甚至空调节遥控器。 房子是丈夫婚前买的，办理这些生活费卡所需的不动产证明也被拿走了。 之后，派出所等机构介入，房地产答应处理用水问题，但由于担心随时可能被赶出去，以及经济困难，他们只买了100元的水。 四个人花了一年时间。

她患有als，生活不能自理，属于特殊的弱势群体。 对他们来说，家人不闻不问、无视的行为，会伤害他们的身体，甚至有生命危险，应该认定为家庭暴力行为。

二、

家庭暴力事件有一点鲜明的特征，家庭暴力一次又一次。

在我接触到的事件中，没有一个人是第一次被家庭暴力袭击来找我们的。 在中国，女性在婚姻中遭遇家庭暴力的概率为24.7%，但遭受暴力的女性在平均遭受35次家庭暴力后决定报警。 女性相信男性会变，内心经常变得柔软。

即使找到我们，也很容易摇晃。 也有很多人刚开始离婚。 我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改变了想法。

北京一位高中女副教授向我咨询了离婚的事情。 我第一次看到她时，她眼睛阴沉，恐惧，完全看不出是高级知识分子。 她长期遭受家庭暴力，丈夫也是高中教授。

好几次她都想离开，但想到丈夫“剪头、挖眼”的威胁，她很害怕。 最后起诉离婚时，她选择了放弃回到丈夫身边。 这是非常常见的。 因为在对抗家庭暴力的过程中，遭受暴力的人越来越无力，所以选择“预约”。

我参与最长的案件三年间，当事人是一位68岁的老人，被丈夫逃离了家庭，她的侄女向我们求助。 我们向她申请了避难。 她坚决说要离婚并向法院起诉。 她丈夫身体不好，法官劝她不要离婚，我认为这是道德绑架。

这个案子开庭了四五次，但她丈夫不想离婚，她的态度也变了，所以最后她躲了起来。 有一次，法官打电话给我说找不到她。 去年年底，这个案子最后开庭，她丈夫答应不打她，所以她撤回了起诉。

一项调查数据显示，遭受暴力的女性需要平均“七进七出”才能完全摆脱暴力环境。

我遇到了很多老人，忍耐了一辈子，最后在晚年醒来。 面对暴力选择说“不”。

我接触过的年龄最大的当事人74岁，她是纪晓岚的后代，瘦小，遭遇家暴几十年，出身名门，家人不允许她离婚，觉得很丢脸。 但她最终迈出了这一步，她告诉了我。 即使到了生命的末期，为了争取自由，过去也要为了家庭活一辈子，总是为了自己活。 最后，她离开了，有了勇气。

另一个是70岁的老人，要和和她生活了近40年的丈夫离婚。 她告诉我，为了避免丈夫的殴打，她已经离家出走了将近十年。 十年间，她一直处于半流浪状态。 年纪大了找不到工作，只能外出捡塑料瓶卖钱。 但是这几年，她越来越老了，连塑料瓶都捡不到了，只能在城市的地下通道里乞讨度日。

作为代理律师，我清楚地感受到家庭暴力的危险。 2009年的事件让我想起了我现在觉得很可怕的事情。 当事人老家在河北省保定市湿水县偏远乡村，家里贫困，有孩子和女儿，她常年被丈夫打，她父亲心疼她，借了800元让女儿诉讼离婚，但法院不支持。

后来，她逃到了北京，当了雇主的阿姨。 我们了解情况后，和她的丈夫定个时间协商。 我们早上6点上车，先去市里去县里，她们村里有公交车，但是担心危险，租了面包车。 途中，我的手机信号有点弱了。 我到她家的时候已经没有信号了。

我下车之前，特别提醒司机不要熄火。 她的房子是平房，外面是一片空旷的平地。 她的男人和她一个人说话。 我坚决不同意。 在谈话过程中，我不小心窗外走了三两个人，然后变成了五六个人，然后变成了七八个人。 经验表明，我意识到这些人可能会夺走人，我盯上了她。

我们稳住男方，把这件事交给法院，拉着女人出去，说马上上了面包车。 车一直开了十几公里，没人追，我才平静下来。 冬季开庭时，他们已经分居两年，法官宣布离婚。 她之后去了月嫂班的训练，进入了人生的新阶段。

作为律师，我感到无形的压力，能更多地了解当事人的困境。

三、

2001年婚姻法修正案首次规定了“禁止家庭暴力”，年《反家庭暴力法》得以实施。 我从2002年开始进入这个领域，在17年间经历了重要的节点，参与的事件也反映了社会公众意识的变化。

年前的北京董珊珊事件曾轰动一时。 26岁的董珊珊死于家庭暴力，她的丈夫王光宇最终因虐待罪被判处6年6个月有期徒刑。 她妈妈在二审时发现了我。 通常，发现我们的受害者会哭，但唐的母亲不在。 说话也很平静。 我想她哭了，哭不出来了。

在这一事件中，最遗憾的是董珊珊的八次报警，但警方只是说服，介入丈夫的殴打，没能保护她，之前流传下来的“家庭暴力”观念成为了家庭暴力的保护伞。 我想我和她的丈夫犯了“故意伤害罪”，上诉，申请一审复审，最终维持了原判。 根据刑法，虐待罪的最高刑期为7年，故意伤害罪为10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死刑。

我们做的人身保护令第一案，正好卡住了反家庭暴力法实施的前后。 记得年2月14日，受害者趁丈夫外出偷偷离家出走，警察在她身上找到了避难所，避难所又找到了我们。 我们收集证据，向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起诉离婚，直到3月1日反家庭暴力法施行之日。

当时，我们收集了朋友邻居的证言、女儿的说明、派出所的笔录、救助所的说明，但法院依然认为当事人没有伤口、证据不足、不下达保护令，经过反复努力，最终拿到了人身安全保护令。

法官调解离婚后不到半个月，她又回到了原来的家。 我给她打电话，说她很好，我很担心，让她看视频，那时他丈夫拿着手机，在视频里，我看到她在洗衣服。 但是，我不认为她回到了原点。 她和她的丈夫知道，有我们，有支持她的力量。

今年母亲节，我们联合其他公益平台，开始为毁容的当事人众筹。 她在乡下长大，年轻时和丈夫私奔离家结婚，和家人断绝了联系。 去年，她忍受不了长时间的家暴，投靠了在杭州打工的亲戚，但她的亲戚认为夫妻吵架是正常的，向她丈夫泄露了她的行踪，劝她重返家庭。

回去后，她的手机被监控位置，通讯新闻每天被查，不得不跑到宁波，找工地工作。 她丈夫又找到工地，拿出香蕉水倒在她身上，用打火机点燃，附近的工人匆匆打水，火快要熄灭的时候，男人又往她身上泼了水，她的脸全坏了，耳朵、鼻子烧掉了一半，双手

她向法院起诉，她的丈夫被判处无期徒刑。 与董珊珊相比，这件事有了进步，但依然很遗憾。 她的亲戚受“是否劝告”的思想的影响，把她强加给了施暴的丈夫。

通常情况下，事件结束了，我不会主动打电话，追踪受害者的动态。 我不想再暴露他们的旧伤疤了。

我想说的是，如果受到家庭暴力，首先要确定不，并寻求及时的帮助。 但是，要预防家庭暴力，光靠受害者自身是不够的，整个社会必须合作。 遇到家庭暴力的，除了报警外，还可以向附近居民、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妇联、社会组织等求助。 在非常危险的情况下，受害者也可以马上离开寻求避难，或者去加害者难以发现的地方，向法院申请人身安全保护措施。

17年来，我能感受到社会性别观的变化，但离真正的两性平等，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影视作品、广告、公众人物的语言还暴露了非常落后的性别观，我们的法律法规也有点具体的操作细节、流程还没有确定。

我一直认为，构建健康的性别文化不仅是法律问题，而且是涉及所有行业的综合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