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市场的权力结构和权力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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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大学国际货币研究所副所长、中国农业银行首席经济学家向松佐

金融市场的胜利

20世纪80年代，许多西方人欢呼里根和撒切尔经济学的胜利，他们还为此创造了一个新词:“市场的胜利！”庆祝自由市场竞争战胜政府权力控制。

事实上，从全球经济生态系统的演变来看，所谓的“市场胜利”实际上就是“金融市场胜利”。里根和撒切尔政府奉行的自由放任的市场原教旨主义经济政策为市场和金融市场的胜利奠定了基础。从本质上说，市场胜利，尤其是金融市场胜利的根源，是第三次工业革命。第三次产业革命，尤其是以计算机为核心的信息技术革命，是市场胜利和金融市场胜利的核心动力。正如在工业资本主义时代一样，宏观经济生态系统的变化必然会带来整个价值链的变化，从而导致市场结构和市场力量的变化。

全球金融市场的胜利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事实上，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关贸总协定的签署和许多国家的快速经济增长促进了国际贸易的快速增长和空前规模的贸易和金融结算。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跨境流动的金融资产规模迅速超过了贸易规模，从数千亿美元迅速扩大到数万亿和数千亿美元。世界各国竞相开放股票市场和外汇市场。自1980年以来，全世界有50多个国家建立了股票市场、外汇市场和衍生金融交易。它们包括许多以前实行计划经济的国家，如中国、越南、俄罗斯、匈牙利，拉丁美洲和非洲的低收入国家——萨尔瓦多、洪都拉斯、马拉维等。中东——安曼、科威特、加勒比海(特纳达、巴巴多斯)，甚至只有33万人口的小国冰岛，都在1985年建立了证券交易所。从发达国家到新兴市场国家的股票和股票投资迅速增加。发达国家对新兴市场国家的股票投资在1980年之前几乎为零，在1990年代达到数千亿美元，现在超过一万亿美元。股票投资覆盖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从北极圈附近的冰岛人到世界屋脊西藏的中国投资者。各国股票市场的建立和全球投资者的股票组合共同创造了一个真正的全球金融市场。

如果说全球工业资本主义时代的特征是公司的跨国经营，那么全球金融资本主义时代的特征则是公司的跨国上市以及各种投资基金和私人投资者加速实施跨国投资组合。成千上万的外国公司选择在海外上市——20世纪90年代，数百家外国公司在纳斯达克和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其中包括60多家以色列公司和两家智利公司。到2005年，在全球最大的25家公司中，有23家选择在纽约上市。从20世纪90年代末到新世纪，数十家甚至数百家中国公司登陆纳斯达克和纽约证券交易所。目前，已有数百家中国公司在美国和其他海外股市上市交易。同时，金融中心如伦敦、香港、东京、法兰克福、新加坡等。，千方百计争取和吸引世界各地的公司在本地上市，而海外上市甚至已经成为衡量公司成功的一个耀眼的标志和最好的广告宣传。

公司跨国上市进一步加速了股票和股票投资的全球化。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以美国风险投资基金和私募股权基金为首的跨国股权投资迅速成为股权投资全球化的主要力量。它们刺激了许多国家的信息技术和互联网革命，刺激了许多国家建立股票交易所，并极大地开放了它们的金融市场。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信息技术和互联网已成为中国最具活力和发展最快的产业。几乎每个成功的中国互联网公司都有跨国投资基金作为他们的天使投资人。跨国风险资本和私募股权投资是全球金融资本主义时代最具活力和创造力的力量，有四两种神奇的力量。一个新的商业模式甚至一个新的产业可以用数百万或数千万美元创造出来。对于苹果、谷歌、脸书等许多大公司来说，风险资本来自风险资本基金和私募股权基金。

全球市场的权力结构

我们可以把当代全球经济和金融市场体系分为五个不同的、密切相关的市场体系或价格体系，它们构成了一个金字塔形的全球经济和金融市场体系和全球金融市场的价格体系。

第一层:全球最终产品和服务的市场体系和价格体系。

第二层:全球战略资源(包括石油、天然气、铁矿石等商品市场)和其他生产要素(包括人力资本和科技)的市场体系和价格体系。

第三层:全球企业股权(包括公司股票、私募股权基金、风险投资、并购等)的市场体系和价格体系。)。

第四层:全球债券的市场体系和价格体系(包括国债、公司债券、地方政府债券及其衍生的衍生金融工具等)。)。

第五层:货币发行制度、货币市场制度和货币价格制度。主要是全球基础货币发行市场和机制、交易量巨大的外汇市场、汇率制度安排等。

在全球市场体系和价格体系的上述五个层次中，第五个层次是最具决定性的，也是全球价格体系金字塔的顶层。这五个层次构成了一个金字塔式的全球市场体系和价格体系，它的皇冠上的宝石是美元标准或美元储备货币的发行和美联储的货币政策。

全球货币金融价格体系的传导机制是:美元储备货币的价格决定或影响世界其他国家的货币和信贷价格(利率和国债收益率)；利率和债券收益率决定或影响全球股票市场价格。利率、国债收益率和全球股票市场价格决定了全球战略资源的价格；利率、国债收益率和全球战略资源价格决定了各国货币的汇率和全球通胀水平，即全球最终产品和服务的价格。我们可以简单描述一下全球金融和货币市场的价格传导机制:

第一步:美联储决定美元储备货币的发行和储备货币的价格。这里所谓的储备货币价格是一个广义的价格指数，包括美元汇率水平、美元利率水平、国债收益率和长期通胀预期。尽管美联储的货币政策目标不包括任何汇率指标，美联储所谓的“双目标原则”只包括长期通胀水平和失业率，但美联储的任何政策行动都会客观地改变美元汇率、债券收益率和长期通胀预期。

第二步:由于世界上70多个国家的货币汇率与美元直接挂钩，因此欧元对美元的汇率是全球金融市场上最重要的价格，而且由于欧元区和许多欧洲国家的货币汇率与欧元、美元价格或汇率、债券收益率挂钩， 由美联储(Federal Reserve)主导的长期利率和预期通胀率会立即传导至全球所有金融市场，迅速改变其他国家的货币汇率、利率、债券收益率和通胀预期，即迅速改变或决定全球信贷市场。 由美联储(Federal Reserve)或联邦基金利率水平决定的基准利率水平，会迅速改变或决定全球主要金融中心的基准利率，如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libor)、香港银行同业拆放利率(Hong Kong Interleading rate)等。基准利率水平又决定了商业银行对客户的贷款和存款利率。美联储的货币政策也决定了全球债券市场的价格水平和收益率水平。

第三步:信贷市场的价格水平，如汇率、长期利率和国债收益率，决定或改变着全球企业股票市场的繁荣和全球资本的流动。股票市场上最具影响力的价格信号是利率、汇率和预期通胀率。数以万亿美元计的私募股权基金、风险资本、并购市场以及全球股票市场的起落，基本的决定性力量是全球金融市场的总信贷量(流动性)和信贷价格(短期和长期利率)。自2009年以来的量化宽松历史清楚地表明，每当美联储改变其政策方向或只是表达其改变政策的意图时，国际基金往往会效仿。2013年第四季度，当美联储宣布将逐步退出量化宽松政策时，新兴市场的资金外流超过了1400亿美元。

第四步:货币和信贷市场的价格波动(汇率、利率、债券收益率、通胀预期)和一些最强大的美国金融机构(包括高盛集团、花旗集团、摩根大通、摩根士丹利等)。)共同决定全球战略资源和其他重要生产要素的价格(即大宗商品的价格)。以石油为例。石油的定价机制绝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商品供求之间的真正均衡机制。畅销书《石油、金钱和权力》的小编辑丹尼尔·耶金(Daniel Yekin)清楚地分析了油价的决定机制:“全球油价曾经由美孚石油公司决定，然后由美国的德克萨斯铁路委员会系统和世界上几家大公司决定，然后由欧佩克决定。现在由纽约商品交易所决定。”这些金融巨头是全球大宗商品交易所的主要股东和做市商。

第五步:最后，货币信贷的价格(汇率、利率、债券收益率和通胀预期)和战略资源的价格共同决定了全球最终商品和服务市场的价格。例如，原油价格和铁矿石价格直接决定了成品油和钢铁的价格，而这些价格又直接传导至几乎所有最终商品价格，包括最常见的蔬菜、猪肉和鸡蛋。

在所有金融市场中，美国国债市场是最具决定性的。国债收益率决定长期利率和通胀预期。美联储货币政策的传导机制主要是通过国债市场，而量化宽松是通过不断购买国债和其他债券来降低长期债券的收益率。美国国债市场不仅是美国金融市场的基石，也是全球货币和金融市场的基石。它是全球债券市场的支柱。美国国债的信用评级也是世界上所有其他债券市场的参考标准。

全球金融市场背后的君主

《世界是平的》的小编辑托马斯·弗里德曼(Thomas Friedman)曾写道:“在我看来，当今社会有两个超级大国机构，即美利坚合众国和穆迪评级。美利坚合众国用炸弹摧毁了你，穆迪通过降低你的债券评级摧毁了你。此外，相信我，有时候，没有人能告诉我哪一个更强大。”

1996年，世界著名的咨询公司麦肯锡(McKinsey)发表了一份长期研究成果《无国界市场》。核心观点是“全球资本市场对主权政府的约束越来越多，而主权国家对资本市场的控制正在减弱。”“这本书宣称，谁控制了全球资本市场的定价权，谁就控制了全球资金的流动、主权国家的货币和金融政策，以及主权国家兴衰的生命线。

那么，在当今世界，谁控制着全球债券市场和资本市场的定价权？答:有三大国际信用评级机构:穆迪、标准普尔和惠誉。

真正了解当代全球经济和金融内部运行机制的人，能够理解为什么三大国际信用评级公司控制着整个国际货币和金融体系的生命之门和枢纽，也能够理解上述言论绝不是自吹自擂。它们确实包含了极其深刻的真理，并且确实揭示了当代全球货币和金融体系的残酷现实以及当代全球金融资本主义市场体系的内部权力结构。

没有良好的国际信用评级，任何政府、企业或金融机构都无法进入国际债券市场融资，国际信用评级是任何债券发行人进入国际债券市场和资本市场的必要通行证。如果国际信用评级达不到投资级别，即使债券发行人勉强能够发行债券，也将付出非常高的代价(只能发行收益率极高的垃圾债券)。在当今世界，任何政府、企业和金融机构如果想在主流国际金融市场占有一席之地，就必须保持高于投资水平(至少bbb-)的信用评级。国际信用评级是国际金融市场的关键。三大国际信用评级机构控制着国际金融市场的生命，往往具有强大的威慑力，尤其是在关键时刻。

三大国际信用评级公司的评级模型主要是根据美国债券市场和股票市场的运行经验构建和完善的。正如美国国债市场及其信用评级是全球货币、金融和资本市场的命脉和枢纽一样，每个国家的主权信用评级和债券市场也是其金融、货币和资本市场的命脉和枢纽。谁能决定一国主权债券的信用评级和债券市场的价格水平，谁就站在整个金融市场乃至整个经济体系的权力顶端。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我们已经熟悉了下面的场景。如果三大国际信用评级机构之一(穆迪、标准普尔、惠誉)宣布一个国家的主权信用评级被下调，该国的货币和金融市场可能会立即陷入困境:汇率暴跌、股市崩盘、企业倒闭，甚至社会动荡、国家破产和政权更迭。三大信用评级公司的降级声明经常超过总统、总理、财政部长和央行行长的信心讲话。

让我们简要回顾一下1997-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期间的几个风暴场景:

1997年9月3日，标准普尔宣布将泰国主权信用评级从A级下调至A级，长期信用评级从aa级下调至aa级；尽管短期外债和泰铢评级仍保持在a-1和 a+1，但前景已降至负值。与此同时，标准普尔宣布泰国的主权信用评级可能会再次下调。尽管泰国政府立即发表声明指责标准普尔不公平的降级，但泰铢汇率当天下跌了4%以上。菲律宾比索和马来西亚货币双双大幅下跌。这标志着东南亚货币危机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1997年11月25日，标准普尔下调了韩国的主权信用评级，同时下调了韩国进出口银行、工业银行、中小企业银行等金融机构以及韩国电力公司、韩国电力通信公司等大公司的债券信用评级。12月22日之后，标准普尔立即将韩国外汇债券的信用评级下调了4个等级，成为“垃圾债券”。已经风雨飘摇的韩国货币和金融市场立即掀起了一场大浪潮，韩元暴跌逾12%，股市下跌7.5%，这两次都是历史上最大的单日跌幅。

让我们回到2010年。历史总是在重演，而且总是惊人地相似。

2010年4月27日，标准普尔将希腊主权债务信用评级从bbb+下调至bb+,并一次下调三个级别，前景不容乐观；同一天，标准普尔将葡萄牙主权债务的信用评级从a+下调至a-，并一次下调两个级别，前景为负面；第二天(4月28日)，标准普尔宣布将西班牙主权债务信用评级从aaa下调至aa，前景不容乐观。

消息传出后，金融市场立即反应强烈。4月27日，希腊和葡萄牙股市分别暴跌6%和5%；受此影响，德国、法国、英国等国股市普遍下跌2%-3%。28日，欧洲股市继续下跌约1%。根据全球金融市场数据，希腊主权债务危机导致全球股市市值蒸发逾1万亿美元，尽管希腊债务总额未超过3000亿美元。

主权信用评级下调和负面前景使得希腊、西班牙和葡萄牙已经恶化的国内经济和金融形势更加脆弱。尽管希腊政府债券的信用评级无法与顶级债券相比，但它们仍处于投资水平，许多跨国商业银行仍愿意购买。希腊经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转，但仍能维持巨额债务。国债能够保持投资级信用评级是一个关键条件。

面对信用评级下降的严重后果，希腊、葡萄牙和西班牙政府谴责评级机构“陷入困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呼吁公众不要过于相信信用评级机构的降级。德国财政部长表示，市场不应过多关注评级机构的决定。

然而，不管金融官员和首相有多强硬，市场对信用评级公司的决定更有信心。后来的事实表明，S&P的决定大大加速了欧盟、德国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希腊的救助。国际信用评级公司的巨大力量再次得到充分展示。

值得我们高度关注的是，自次贷危机、金融海啸、全球金融危机和经济衰退不断爆发以来，美国许多金融机构破产、被政府接管并接受政府援助。美国政府以前所未有的扩张性财政和货币政策挽救了金融危机，全球投资者普遍担心美国国债的安全性。如果是其他国家，它们的主权信用评级早就被下调了，但三大评级公司并没有全面下调美国主权信用评级(S&P在2010年下调美国主权信用评级是唯一一次)。美国国债仍保持最高信用评级。

相反，作为美国最大的债权国，中国的主权信用评级在2003年前一直保持在bbb水平，2005年后逐步升级。目前，穆迪投资公司对中国的主权信用评级为a1，S&P对中国的长期主权信用评级为a+，短期主权信用评级为a-1+。人们不应该只问:美国三大评级机构的信用评级是双重标准吗？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次贷危机和金融海啸的背后

在全球金融市场中控制话语权和金融资产定价的三大信用评级机构绝对不是金融市场的被动旁观者。相反，新世纪以来，三大信用评级机构已经成为全球金融创新最积极的推动者和最有利可图的大赢家，尤其是资产支持债券(次级抵押贷款债券，即所谓的abs或cdo等)。)。直到2007年次贷危机爆发，全世界的人们才突然意识到三大信用评级机构与投资银行狼狈为奸，制造了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金融欺诈，最终导致世界损失数千亿美元，许多重量级金融机构濒临破产。次贷危机最终演变成大萧条以来最严重的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

奇怪的是，直到次贷危机爆发，美国媒体才开始披露信用评级机构是如何制造金融骗局的。《纽约时报》对评级机构的“金钱魔力”描述如下:

“美国最好的非金融公司发行的债券中，只有不到10%能获得最高的aaa信用评级。”然而，令人难以置信和极度震惊的是，以次级贷款为担保发行的所谓抵押贷款支持债券(cdo和cdo square，也称为结构性金融产品)有90%获得了aaa信用评级。次级贷款支持的债券和我们最受尊敬的公司发行的债券一样安全。谁能相信这个把戏？”

让我们看看三大信用评级机构是如何制造和出售有毒资产的，以及如何发明“把垃圾和狗屎变成黄金”的现代金融魔法。

信用评级机构的盈利模式是不同的。首先，评级机构的收入是发行证券总额的固定百分比。发行的证券越多，他们的收入就越高。他们自然有强烈的动机与投资银行合作，出售尽可能多的债券。第二，投资银行和贷款机构的收入与证券市场的表现有关，但评级机构没有这种限制。只要债券发行，他们就会有收入，一切都会好的。第三，即使评级机构评级的证券有问题、证券违约或市场表现与信用评级不一致，评级机构也不必承担任何法律责任。第四，三大信用评级机构已经形成垄断格局。即使信用评级令人发指，投资银行和其他证券发行或承销机构也没有理由取代它们，它们甚至不敢得罪信用评级机构。

换句话说，信用评级机构的业务是“只赚不赔”。他们最大的愿望是与投资银行联手，尽可能多地发行债券。为了吸引真正富有的投资巨头购买抵押贷款支持债券，信用评级机构精心构建评级模型，巧妙设置模型参数，使得大多数抵押贷款支持债券(CDOs)奇迹般地被评为aaa级或投资级。“化石为金”的魔力真是惊人。

金钱魔术分为五个步骤:

第一步:将来自不同贷款机构、不同贷款人、不同地点、不同信用评级和不同风险的贷款资产与预期损失相结合，形成一个所谓的“资产包”或“资产池”，其技术术语是资产池。

第二步:使用资产包或资产池作为抵押品，发行不同信用等级的新债券，技术术语为份额。新债券的总面值等于资产组合的总面值，但信用评级大幅提高，风险损失大幅降低。Cdo通常分为优先(高级 部分)、次要优先(夹层部分)和次要(初级 部分)。优先和次优先的信用等级高于投资等级。每一级新债券都有不同的投资回报条件和损失分担条件。

第三步:为了保证优先债券和次优先债券的信用评级在投资级以上，评级机构假设资产包中原始资产的违约概率是不相关的，即原始资产的违约概率或风险是完全独立的。

第四步:评级机构不仅假设资产组合中原始资产的违约和风险完全独立，而且还进一步故意降低原始资产的违约率，从而进一步降低新发行债券的违约率，提高信用评级。

第五步:在新发行的债券中再次组合或打包次级 部分，重复上述四个步骤，再次制造发行高信用等级的抵押债券(原则上称为cdo广场，可以制造更多级别的抵押债券)。

给我最简单的例子。评级机构将面值为1亿美元、违约率为10%的两项贷款资产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总面值为2亿美元的“资产池”，用作发行两级新债券的抵押品:优先债券和次级债券。优先偿还的条件是，只有当两个原始资产同时违约时，优先债券才会遭受损失，而在任何其他情况下，优先债券都会保证票面价值(本金)和利息收入。次级优先权的偿还条件是，只要两个原始资产中的任何一个违约(包括两个资产同时违约)，次级优先权将遭受损失。

那么，新发行的cdo的违约率是多少？这完全取决于评级机构如何假设两种原始资产的违约率之间的相关性。假设两种原始资产的违约率完全相关，新发行的优先债券的违约率与原始资产完全一致，新发行的优先债券不能获得高水平的信用。但是，假设这两种原始资产的违约率完全不相关，那么这两种原始资产同时违约的概率立即降低到1%(10%*10%=1%)！新发行的优先债券违约率大幅下降，信用评级自然立即大幅上升。如果投资组合中有三种资产，而违约概率是不相关的，那么优先违约概率神奇地降低到0.1%！

华尔街投资银行和评级机构设计的“资产组合”通常包括数百甚至数千种不同类型的资产。只要信用评级假设稍有改变，新发行的优先和次优先债券的违约率将大幅降低，它们至少会获得高于投资水平的信用评级。难怪连格林斯潘都曾称赞抵押贷款支持债券业务是“历史上最伟大的金融创新”，它能创造出比美国国债更好的债券资产！难怪三大信用评级机构和华尔街投资银行出售的抵押债券90%是aaa级或至少是bbb级(投资级)。

这种金融模式是全球金融资本主义新时代的象征。

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操纵丑闻:滥用金融市场力量

如果三大信用评级公司故意操纵债券或证券化资产的信用评级以获取巨额利润，最终制造次贷危机和金融海啸，从各个角度展示了全球金融资本主义时代金融市场权力结构和权力滥用的破坏力和杀伤力， 近年来震惊世界的libor操纵事件再次表明，全球金融市场的力量已经完全失控，权力结构已经完全失衡，少数金融巨头操纵市场可能导致可怕的灾难。

众所周知，由于伦敦是世界上最好的国际金融中心之一，伦敦银行间同业拆放利率(libor)就像是全球金融市场浩瀚海洋的灯塔信号，几乎所有金融产品的定价都必须以libor为参考。尽管世界上其他金融市场都有自己的银行间拆借利率，如欧元区的欧元银行同业拆借利率(euribor)、东京的tibor和上海的shibor，但所有这些基准利率都将伦敦银行同业拆借利率(libor)作为最重要的参考基准。伦敦是世界上规模最大、流动性最好、制度不完善、历史最悠久的国际金融中心之一，许多重要的金融指标都超过纽约，居世界第一。

全球金融资本主义时代的显著标志是流动金融资产的快速增长和巨大规模。即使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0.01%)的微小变化也会影响全球数万亿美元金融产品的交易损益。利率小幅波动的盈亏高达数千万、数亿甚至数十亿美元。从简单的银行贷款到复杂的衍生品(如利率互换和cds)，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总是影响着全球金融市场中每个交易者的神经中枢。据不完全统计，全球金融产品年交易量已经超过1000万亿美元，外汇交易超过800万亿美元，相差一个基点(0.01%)为1000亿美元。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谁能控制或操纵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谁就能在很大程度上为自己的利益控制全球金融市场。

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操纵丑闻的核心是，世界上许多顶级银行长期以来都在操纵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以获取利润。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控制的，谁是他们的同谋和合作编辑，以及银行及其相关人员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多少好处？目前，这些关键问题仍未得到充分理解，许多涉案金融巨头选择支付巨额罚款，以换取监管机构和司法机构不再进一步调查。丑闻开始时，根据巴克莱银行向监管机构和调查机构提供的材料，该银行可能操纵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已有10多年。根据我行2007年正常的每日金融交易头寸，每日损益规模至少达到4000万美元。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的轻微波动会立即导致损益转换，隔夜财富或巨额损失只是昙花一现。

通常，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由18家主要国际银行(即伦敦货币市场的主要做市商)共同决定。在每个交易日的上午11: 00，18家银行提出他们自己对货币市场借贷成本(即借贷利率)的估计，然后，像选美比赛和歌唱比赛中流行的计分方法一样，四个最高价格和四个最低价格被去除，剩下的10个报价的平均值是当天的伦敦银行同业拆借利率。

那么，做市商如何控制伦敦银行同业拆借利率？有两种主要方式。首先，交易者根据他们的金融交易头寸计算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水平，然后才能获利。经过仔细计算，他们报出了能够确保交易利润的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必须与其他银行交易员勾结，分享，甚至贿赂和公开购买。第二是故意压低贷款利率，以便让同行和外部世界相信，他们的银行有足够的流动性和稳定的资产负债表，不需要以高价借入资金。

根据对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操纵丑闻的调查结论，2007年金融危机后，特别是2008年金融海啸期间，包括巴克莱在内的许多大银行故意使用第二种操纵方法，甚至得到了英国央行的默许和认可。因为央行也希望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下降，这将压低整个市场的利率。一方面，它可以缓解银行和金融市场的流动性紧张，另一方面，它也可以降低金融机构的危机救助成本。

第一种操纵是赤裸裸的“流氓交易”和“内幕交易”，这无疑是非法交易。第二种操纵非常矛盾。它是非法的还是不合法的一直是有争议的。更可怕的是，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操纵据说已经得到了央行(尤其是英格兰银行)高层的默许和批准，这可以被视为历史上最令人费解、最不可思议的银行业金融丑闻。

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操纵丑闻毁了许多金融巨头及其负责人的声誉，其中一些人被迫辞职，其他人则受到司法调查并被追究刑事责任。令世界震惊的是，世界上许多最著名的银行巨头都直接或间接参与了libor操纵，包括花旗集团、德意志银行、汇丰银行、摩根大通、苏格兰皇家银行、瑞银集团等。一段时间以来，欧元区、美国、加拿大和澳大利亚等许多国家的监管当局和司法部门都参与了libor操纵调查和证据收集。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全球金融丑闻，世界顶级银行和金融企业参与libor操纵和欺骗以谋取私利。只有上帝才能知道有多少投资者因操纵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而遭受损失。然而，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操纵表明，金融市场力量的垄断和金融巨头滥用市场力量是多么的无法无天。

为全球金融话语权而战

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操纵丑闻轰动了整个世界，最终演变成一场争夺全球金融定价权和话语权的战斗，主角是英格兰银行和美联储。

丑闻开始时，时任英格兰银行行长的默文·金(mervyn king)在英国议会作证，断然否认英格兰银行和金融监管局(fsa，后来与英格兰银行合并)有监管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的责任，也没有义务审查银行是否操纵利率。他声称自己两周前才了解到libor利率操纵，之前从未听说过。金的证词的含义非常清楚。他必须尽力原谅英国银行业巨头，减轻他们的责任，并尽力维护伦敦金融中心和英格兰银行的声誉和地位。

同一天，时任美联储主席的伯南克也出席了美国国会的货币政策听证会，并就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操纵丑闻发表了看法。伯南克首先让美联储保持清白，明确指出英格兰银行和金融服务管理局应该对伦敦银行同业拆借利率的操纵负责。伯南克直言不讳地批评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机制存在垄断或寡头政治的弊端，并认为必须允许更多的银行和金融机构参与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定价，从而使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更具代表性、竞争性和公平性。最重要的是，伯南克明确主张改革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机制，用其他基准利率取代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比如用三个月期美国国债利率取代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

事实上，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之前，时任纽约联邦储备银行(Federal Reserve Bank of new york)行长、后任美国财政部长的盖特纳(Geithner)向英国央行行长提出了六条改善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机制的建议，其核心是加强美国银行对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的话语权和定价权。

当时，盖特纳的六点建议如下:第一，完善伦敦银行同业拆借利率的计算和报价程序，防止银行故意错报。其次，我们强烈要求允许更多的美国银行加入libor定价机制。当时，只有美国银行、花旗银行和摩根大通参与libor定价。盖特纳建议华盛顿互惠银行、纽约银行、北方信托银行和州政府应该加入libor定价机制。第三，美国货币市场特别增加了新的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第四，参与libor定价的银行不仅必须报告价格，还必须披露该价格下的实际交易量。第五，减少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品种，只计算和报告最活跃和最有用的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品种，取消使用较少的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品种，如7个月和11个月的利率。第六，要尽可能消除银行操纵和错报libor的动机，关键是增加参与libor定价的银行数量，尤其是参与libor定价的美国银行数量。

盖特纳的六点建议和伯南克的国会证词有着深远的影响。美联储很清楚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机制中存在的许多问题，但故意引用这些问题，他们正在等待最佳时机。事实上，美联储一直对英国银行家协会(bba)和英国商业银行长期主导伦敦银行同业拆借利率(libor)机制感到不满，并一再敦促美国商业银行增加对libor利率的定价权和话语权，但英格兰银行一直对此视而不见。操纵丑闻使英国银行业名誉扫地，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的公平性和有效性普遍受到质疑。美联储立即抓住机会，迅速提议用新的基准利率取代伦敦银行同业拆放利率。为了争夺定价权和谈论全球金融体系基准利率的权利，美联储可以被视为经过深思熟虑和精心策划的。

(选自新书《新资本》第五章)

(结束)

国有企业是国民经济的重要支柱，是党执政的重要经济基础。作为关系国家安全和国民经济命脉的超大型电网企业，...